瘋狂的鎳價將對全球最大鎳生產國印尼產生何種影響？

近期，由極端的行情觸發的鎳價“一飛沖天”，引發廣泛關注。

從3月7日至8日，短短兩天時間，倫鎳價格從29246美元飆升至101365美元，漲幅高達247%。面對史無前例的極端價格走勢，倫敦金屬交易所(LME)在3月8日當天就暫停了鎳期貨交易。截至3月11日，相關鎳合約交易仍未恢復。

面對倫鎳價格的異常波動，印尼官方也迅速響應。當地時間3月9日，印尼投資和海事事務協調部長Luhut Panjaitan稱，該國今年計劃增產39.3萬至40萬噸的金屬鎳，使總產量達到140萬噸，明年將再增加50萬噸的年產量。另外，Luhut Panjaitan還表示，印尼可能重新考慮對鎳鐵、含鎳生鐵征收出口稅。

印尼的這一決定，很有可能會引起市場的強烈反響，皆因該國在全球鎳礦產量上擁有舉足輕重的地位。根據印尼能礦部發布的《印度尼西亞鎳投資機會》，印尼的鎳儲量為7200萬噸，占世界鎳總儲量(1.39419億噸)的52%。

作為全球最大的鎳生產國，印尼早已成為全球礦業巨頭的必爭之地。目前，當地鎳行業呈現出印尼本土企業、西方礦企和中資企業三分天下的局面。

上海鋼聯不銹鋼事業部鎳系分析師樊見苑在接受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采訪時表示，雖然印尼禁止出口鎳礦，但是它出口鎳鐵，其中鎳鐵的價格也要以鎳價作為參考。他表示，若鎳價能一直維持現在的價格，印尼方面將因此受益，但問題在于現在的鎳價并不正常，或很難持續下去。

多方推動倫鎳價格升溫，這對印尼的鎳礦產業影響幾何？

“妖鎳”漲幅從何而起

近期，倫鎳成為領漲大宗商品的主力軍之一。在此之前，LME鎳價在3月8日最高一度突破10萬美元整數關，價格持續刷新紀錄。

面對史無前例的鎳價漲幅，倫敦金屬交易所(LME)在3月8日晚宣布取消所有當地時間3月8日凌晨0點或之后在場外交易和LME select屏幕交易系統執行的鎳交易，并將推遲3月9日交割的所有現貨鎳合約的交割。

日前，LME發言人在接受21世紀經濟報道獨家專訪時表示，這周鎳市場的情況是前所未有的，LME的鎳價非常明顯不再反映現貨市場的情況，而且整個鎳市場出現了混亂。對于作出取消和暫停鎳交易的決定，LME得出的結論是周二(3月8日)早盤的價格劇烈波動已經對市場帶來了系統性風險，包括追加保證金(margin calls)，如果LME不果斷行動的話，市場收盤的價格可能會遠遠超乎此前的經驗。(獨家丨復盤倫鎳“拔網線”始末 LME回復21:“始終維護市場利益”)

截至3月11日，鎳合約交易仍未重啟。在此前一日，LME發布通知對推遲鎳合約交易作出說明，表示在凈結算多空頭寸方面，多頭和空頭雙方對合適結算價格的看法存在相當大的差異。

“妖鎳”行情源于一則逼空傳聞，并引致了空頭和多頭進行資金博弈。此外，樊見苑向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表示，推升鎳價的因素，其實還有鎳供需矛盾的問題。

信達期貨指出，全球顯性庫存不到10萬噸，遠遠低于去年對于庫存的消耗量。供應端從鎳礦、鎳鐵、中間品到電解鎳全面偏緊，初端需求不銹鋼復產順利且投產較多，終端需求中基建房地產以及新能源也將拉高中期需求的預期。作為國內最大的進口來源，菲律賓依然處于雨季，從時間節點上來看在四月傳統雨季結束，當前鎳礦應當處于全年當中庫存最低、最緊缺的時間點。

對此，混沌天成研究院研究員花朵向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表示，過去一年以來，純鎳都處于供不應求的狀態。“因為疫情的緣故，海外精煉鎳產量下滑，另外，印尼鎳鐵廠建設及投產也不及預期，導致供應不足。”花朵指出，當前鎳礦還面臨著因經濟復蘇、新能源需求的增長等而起的需求上漲，國內外鎳持續去庫。

在供需矛盾之外，眾多分析還認為，地緣局勢加劇了純鎳流動性風險。

據了解，俄羅斯是世界第三大鎳生產國，僅次于印尼和菲律賓，供應全球約9%的鎳需求。其中，俄羅斯的諾里爾斯克鎳業(Norilsk) 是全球最大的鎳生產商。據天風期貨統計，2021年，該公司在俄羅斯和芬蘭兩地共生產16.5萬噸電解鎳，約占全球產量15%。“若美歐對俄制裁持續升級，極有可能會繼續引發市場對俄鎳出口的擔憂。”樊見苑向記者說道。

各方因素的推動下，全球最大的鎳生產國印尼也開始盤算著調整自身的策略。在增加產量的同時，印尼方面也表示會重新考慮對鎳鐵、含鎳生鐵征收出口稅。

花朵向記者指出，對印尼來說，選擇對鎳鐵征收出口稅或許是更好的選擇。“從印尼的角度看，自然是希望使鎳以更高附加值的產品形式出口。以目前的投產數據來看，印尼所產的鎳鐵量要大于不銹鋼所需的量。”因此她認為，印尼方面大概率不會選擇禁止鎳鐵出口，否則很有可能會引致當地鎳鐵過剩。

印尼鎳有多“不可取代”？

作為地球上最常見的第五大元素，鎳在地球中的含量約為3%，僅次于鐵、氧、硅、鎂而居第五位。鎳是有色金屬家族的小眾品種，以前最主要用于不銹鋼、電池、電鍍等行業。隨著新能源車的發展，鎳的重要性越發凸顯——充當鋰離子電池的關鍵材料，而在三元鋰電池中，鎳還能提供更高的能量密度和更大的儲存容量。

隨著鎳的應用范圍越發廣泛，鎳礦的開采問題也逐漸成為外界關注的焦點。

據悉，鎳礦分為硫化鎳礦和紅土鎳礦，硫化鎳礦可通過冶煉生產出高冰鎳，再加工成可用于制造電池的硫酸鎳，即電池用鎳。但之后，由于開采頻繁，全球硫化鎳礦資源日漸枯竭，出現價格上漲的情況。另一方面，紅土鎳礦冶煉工藝卻大幅提升，因此紅土鎳礦逐漸取代硫化鎳礦，成為鎳金屬的主流。目前，紅土鎳礦主要分布在印尼、菲律賓及澳大利亞，其中印尼是全球紅土鎳礦產量最大的國家。

如今看來，印尼在鎳礦生產中的重要性很有可能還是被低估的。據印尼能礦部發布的《印度尼西亞鎳投資機會》，印尼的鎳儲量占世界鎳總儲量的52%，大幅高于此前美國地質調查局(USGS)所給出占全球總量23.7%的數據。

僅是產量大這一因素，就能讓印尼鎳變得不可替代嗎？對此，多位分析師還不約而同向記者提到印尼鎳礦品位相對較高這一點。據了解，相比起印尼鎳礦，菲律賓鎳礦品位較低，提純更費勁，從菲律賓進口鎳，成本估計得更高。

出口政策調整對中資企業有何影響？

眾多優勢之下，印尼早已成為全球礦業巨頭的必爭之地。目前，當地鎳行業呈現出印尼本土企業、西方礦企和中資企業三分天下的局面。

據悉，印尼本土企業以國企安塔姆(PT Aneka Tambang)、民企哈利達集團(Harita)為代表，西方礦業有淡水河谷(VALE)、埃赫曼集團(Eramet)，中資企業則以青山集團、德龍鋼鐵等為代表。

花朵向記者指出，在印尼鎳礦產業的投資上，中企的投資顯得相對強勢，目前很大一部分新增產能都與中資有關。樊見苑向記者表示，雖然中資在印尼鎳礦產業上占有一席之地，但不意味著其發展就一帆風順，“在發展的過程中，中資企業有可能會受到各種因素的影響，如疫情、印尼政府出口政策的影響等。”

其中，印尼政府調整政策的影響早有先例。早在2014年，印尼就曾實施原礦出口禁令，范圍包括未加工的鋁土礦、鎳礦等大宗商品。該政策在2017年曾有所放松，變為有條件允許鎳礦出口，企業須持有出口許可證且拿到出口配額，同時要在五年內完成當地冶煉配套項目建設。據悉，印尼政府原本計劃在2022年恢復出口禁令，但最終還是提前在2020年禁止鎳礦出口。

外界普遍認為，印尼政府反復的政策調整為的是利用出口政策倒逼產業升級。最終，印尼政府也如愿以償，當地的鎳冶煉產業不斷得到發展。數據顯示，印尼的鎳冶煉產業在2020年首次超過中國，讓其成為全球最大的鎳生鐵生產國。

“目前印尼在鎳原料開采，鎳鐵冶煉方面已經相對成熟。另外，對應的下游不銹鋼產能也在不斷提升。有預測認為，印尼在2021年的不銹鋼產量或將超越印度，并使該國成為世界第二大不銹鋼生產國。”花朵向記者表示，印尼政府鼓勵及強調發展自然資源開發的中下游產業，提高工業產品附加值，因此其鎳礦資源也成功吸引了不少外資布局下游產業，如寧德時代、LG新能源等企業就在當地組建電動汽車電池合資工廠。

如今，印尼鎳礦在國際產業鏈中承擔著越發重要的角色。在當前的這波鎳價瘋漲潮下，印尼不得不考慮更深遠的影響。Luhut Panjaitan稱：“我們需要注意對消費者的影響，不希望扼殺電動汽車電池行業，也不希望鎳價破壞我們在2024年初生產鋰電池的目標。”

那么，“妖鎳”的高漲幅又將持續到何時？樊見苑認為，若高鎳價一直維持下去的話，下游的產業鏈將無法承受。“如今10萬美元/噸的價格維持不了多久，當中既有來自下游產業鏈的壓力，也有期貨交易所實施措施的影響。”他向記者表示，鎳價或將很快回歸理性的區間，大約是2萬-3萬美元/噸。

（文章來源：21世紀經濟報道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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